2016年10月,朋友送了个VR眼镜,很简单的那种,是个手机盒子。
在淘宝上搜索了下,卖88元,把手机放进去就可以播放。
朋友又介绍了好的内容源,Google旗下的Stories,App里有应用可下载,一共9个故事,应该算是手机VR最好的内容产品了。
前不久,奥斯卡金像奖颁奖,提及今年有一部VR短片获得提名,叫Pearl,讲述一对父女的温情故事,我感觉好像看过,打开Stories,果然就是那部。
我当时就看过,但不太喜欢这部,我喜欢的小故事叫Buggy Night,情节非常简单——五只夜间活动的昆虫,躲在草丛间,你一看到它们,它们就惊慌失措地逃窜,然后总是逃到青蛙的边上。青蛙伸出长舌,一一把它们收进肚子里。
女儿最喜欢的是圣诞老人躲保安那部,保安发现小区的房子里来了神秘的陌生人,一场追逐冒险就此开始。保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圣诞老人总能抢先一步躲开保安的搜寻,并且留下礼物。
这个短片拍得妙趣横生,而且画面也很精美。女儿拿起盒子总喜欢先看这部片。
盒子刚送来的那一阵子,她觉得很新鲜,经常看,同学来玩,也必会拿给同学戴着看。但后来,她慢慢不玩了,我也不爱看了,直到扔在角落里落灰。
这挺像VR的成长轨迹的——2015年风华正茂,各种人和资本趋之若鹜;2016年逐渐消退,趋于平淡;2017年,甚至很多VR企业都走向了死亡。
(一)
虽然有声音说,VR企业不是死于VR泡沫,而是创业泡沫,但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
2016年10月,《硅谷百年史》的作者皮埃罗·斯加鲁菲在中国参加了一系列活动,在参加封面传媒举办的一次活动中,他说,未来将会有10种趋势,彻底改变媒体的形态。除了大数据、流媒体等,当然还有近两年风靡一时的人工智能和VR。
但是,如果翻开《硅谷百年史》的第一章“硅谷概览”,你会赫然发现这么一句话:“关于硅谷的失败的故事被谈及得很少,实际上,很多产业在这里虽然有很强的基础,包括当地大学里的大量研究项目,但都始终未能做大做强,如人工智能、激光、虚拟现实技术(VR)等。”
所以,从硅谷的发展史看,VR并不是横空出世的产物,而是一直在寻求突破的新技术。
凯文凯利在《必然》中花了一个章节来描述VR的发展之路。他说,早在1989年,就有朋友邀请他去加利福利亚的一个实验室,见到了后面有虚拟现实之父之称的计算机科学家杰伦·拉尼尔,在那里,杰伦·拉尼尔让他第一次体验到了虚拟现实的魅力。
这种新技术让人特别着迷,当时也让人非常看好。《必然》中写道,1989年,威廉吉布森这位大有前途的科幻小说作家甚至通宵体验了这种网络空间,第二天早上,当被问到如何看待这些通往虚拟世界的新入口时,他第一次给出了如今广为人知的那句评论:未来已经到来,只是尚未流行。
然而,KK写道:令人惊讶的是,虚拟现实发展旅程极不平坦,它衰退了,人们期待的下一步发展从未发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虚拟现实技术将在5年内无处不在,但是直到2015年,虚拟现实技术仍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当在虚拟现实情景中停留10分钟以上时,画面的粗糙和动作的卡顿会引发体验人员的恶心不适,想要让虚拟现实设备足够强劲,流畅地运行,并且让人感动舒适从而避免恶心感,需要投入数千美元的费用。”
KK写到这个,让我毫不意外。看到Pearl获得奥斯卡提名的消息后,我又找出在角落里蒙尘的手机盒子,重放了这部片。越看越晕,看完后,甚至有些恶心想吐。用手机播放,画面还是太粗糙太让人不适了——虽然我从不晕车。
(二)
在KK看来,智能手机拯救了VR。因为它的出现,降低了VR体验的成本。“就尺寸大小和分辨率而言,一套虚拟现实眼罩的屏幕的要求基本上与一个智能手机屏幕相差无几,所以现在的虚拟现实头戴设备的制造技术基本出自便宜实惠的手机屏幕的制造技术。”
一度沉寂的VR爆发,跟智能手机的出现不无关系。
2014年,Facebook以20亿美元收购虚拟现实技术公司Oculus VR。随着Oculus Rift、HTC Vive、三星Gear VR、索尼PS VR的大力推向市场,VR开始迎来首轮爆发。
但事实证明,把手机装入头戴式显示器中来体验VR内容,很多人仍然会有眩晕感,有些还很严重。
“如果在VR场景的设计中存在哪怕是一丝丝的不和谐,这样的‘异样’也会破坏掉你最真实的存在感。”凯文·凯利在访问Magic Leap后写下这样一段文字——问题在于,情况比这要严重得多。我身边有朋友说,用盒子看VR,看完真的吐了。
手机并不能真正拯救VR。那高端产品的体验会怎么样?
一次体验中,戴上头盔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艘沉船上,前面一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鱼从身边游了过去——跟在马尔代夫潜水的体验差不多。
回过头,我吓了一大跳,一头巨大的蓝鲸就从在身后游过去,身形庞大,眼神深邃,动作舒缓,不愧是海洋里最引人注目的动物之一。
还在震撼之中,又游过来一群黄色的水母,我拿着手柄去触碰它们,它们会应激性地避开,就像是阿凡达里那些男主角手一碰就收缩的花。
“再往前走一点,走到悬崖边。”朋友这么提醒我,我信步往前走,走到船舷上,往下看,一阵心悸:原来这首船沉在了一道海沟边,下面是见不着底的深渊,深渊里海水泛着幽暗的蓝光。
“继续往前走。”朋友说。我心惊胆战地走着,走出了船舷,站在幽暗的深渊上,比站在丈悬崖上的玻璃栈道上还要紧张。
“在VR中,我们在一个旁边是丈深渊的独木桥上行走。尽管我和我的同学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的场景,我们还是感到了双腿发软,手心冒汗的恐惧感,一个女同学甚至在失足掉落的一瞬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真的是震耳欲聋)的尖叫。”一个在德国留学的学生在他体验的VR课后这样写道。我的感受也差不多。
我戴的是HTC Vive(市场上最好的消费级头盔之一) ,身处一个专门的VR体验室里。体验室是朋友开的,在VR最火的时候,他做了一个专门报道VR领域的垂直媒体,在中关村最核心的区域租了办公室,并且设立了这个VR体验室。
由于是专业头盔,价格不菲,官网标价6888元。整个套餐下来,得8000多元。这个头盔得用线连接着台式电脑,台式电脑的配置要求比打游戏的电脑还高,价格一般得在1多元。
而要实现动作捕捉(也就是说,碰水母它要会躲),需要有数据采集和传设备。所以,这个VR体验室里竖着很多杆子,上面装着传感器,用于捕捉动作。这套设备更贵。
朋友说,一整套设备下来,得花上小20,还不算场地的费用。
戴着HTC Vive,我换了个游戏,需要先被传送通过一个隧道——随着隧道的景深像坐高铁一样扑面而来,我又开始眩晕了,只好取下头盔。
便宜的太烂,体验不错的太贵,还依然有眩晕感。这是VR行业当前面临的一个最大困境。
(三)
送我手机盒子的人,知道我关注新闻,还让我下载了一个App——NYT VR。
当时下的时候,是《纽约时报》跟IBM合作的项目,后来换成《纽约时报》跟其他公司合作。
里面有10多个《纽约时报》出品的视频,我第一个选择看的,是在伊拉克费卢杰发生的跟IS的战争。
虽然只是用手机装盒子里看的,我不得不说,跟戴HTC Vive 一样让人震撼。电视的直播虽然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但还是远远比不上360度无死角的VR拍摄。
如果说VR会颠覆哪个行业,我觉得新闻业一定是其中之一。因为,VR的新闻产品,让受众有了全能视角——记者不再隐身于摄像机或文字背后,而是成了新闻现场的一部分。受众甚至能看到比记者在现场看到的更多的东西——毕竟,记者脑后没长眼睛,但受众可以看到记者的背后。记者本身的职业行为,也全部可以置于VR镜头之下被审视。
皮埃罗·斯加鲁菲说看好VR颠覆新闻业,也是说到VR技术可以创造出“沉浸式体验内容”,让受众更加接近甚至是“置身于”新闻现场,从而创造出独特的体验效果。他列举了2014年的《Project Syria》新闻项目,说到VR技术让受众对叙利亚战争带来的影响的真切感受。
所以,我相信,VR终将改变很多东西,只是它目前真的不算到了风口——还有太多技术难题需要解决,尤其是让人舒适接受的现实感的问题,除非能做到像KK说的“再过10年,你体验尖端水平的虚拟现实显示器时,你的眼睛会被蒙蔽,以为自己正在通过一个真实的窗户看世界。那个场景没有闪光,没有肉眼可见的像素点”,VR才会真正震撼这个世界。
所以,现在市场上那些在大肆宣扬的VR游戏、VR教育、VR直播,我想说,还是算了吧,别跑太快,得让灵魂跟上你——这里的灵魂,是指技术。
对于VR来说,未来虽然会流行,但它现在明显尚未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