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直率,曾经得罪过不少圈内人,却依然不改本性。他是很多创业者眼中的贵人,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无数人的精彩人生,却总说自己“70%是撞大运,30%才是能力”。他就是经纬中国创始合伙人张颖。
1973年,张颖出生于上海一个高知家庭,母亲是清华高材生。不过,就在他出生不久,父亲去了新疆兵团做军医,母亲则留在山东泰安一家制药厂。一直到了张颖上小学的年龄,一家人最终才在安徽马鞍山团聚,此后的7年,张颖在马鞍山完成了小学、初中教育。
1987年,14岁的张颖随同父母移民美国。2年后他插入旧金山的林肯高中。坦率的说,当时那个高中是旧金山最烂的高中之一,校园里最多的就是打群架,警车与救护车整天在校园旁边巡逻。
刚开始,廋弱的张颖动不动就被几伙同学修理一顿,就连几个台湾同学都敢在他面前比比划划,别说牛高马大的老黑了。
怎么办?张颖小脑瓜一转,他想起了自己的数学优势。此后,每逢数学考试,他周围那几个高大的老黑、老美总能“得点实惠”。一个学期下来,张颖竟然有了四、五个老黑、拉美的铁哥们,整个高中三年从此太平无事。“善意是互通的,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对待你”。
1991年,张颖考入加州旧金山分校神经生物系,他的那套江湖理论继续发挥作用。大二暑假,张颖随同学去东非的塞伦盖蒂大草原骑行了一个月的摩托车,大三圣诞节前夕与几个西班牙同学去阿根廷、智利等南美玩漂流,大四甚至还深入澳大利亚沙漠腹地探险。
1995年大学毕业后,张颖在本校的神经学研究所谋到一个职位,主要是从事癌症分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提炼细胞、抽血、提血、提炼DNA,用软件做大数据分析。日子很清闲,不过,张颖却很郁闷,因为年薪不到2美元。2美元是什么概念?老美每月领取低保就1000多美元。
不久,科室来了一个新同事,开一辆东德时代的拉达。虽说那哥们穷横穷横的,谁都不爱搭理,却与张颖关系奇好。后来两人干脆合租一套房子,每天都混在一起。
直到半年后,张颖才知道同事的老爹是菲律宾华裔首富,是美国芯片界最有名的连续创始人,有自己的私人飞机。那位老兄来研究所主要就是体验生活。
有一次邀请张颖去他家玩,结果张颖第一眼看到那3000美元的房子就傻掉了。7个月后,那哥们转身做了天使投资人,2年不到就投出了3个过亿美元的公司。
张颖大受刺激,回来后就把医学课本全烧掉了“还是玩钱来得快”。3年后的1998年,当他决定继续读硕士的时候,直接拒绝了好几家医学院的全奖,最后选择去西北大学读生物科技和商学。
此西北大学可是美国具有百年历史的老牌重点,世界排名前15,其中凯洛格管理学院的商学更是排名前6。
日后,张颖认为人的一生会遇到10个十字路口,“如果十个路口连走错三四个,就会越走越偏”。显然,他自己选择在西北大学就读最王牌的专业,无意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果然,2年后他就被所罗门美邦看上了。那是一家成立于1910年的著名投行,号称“华尔街之王”,尤其是1980年前后抓住美元利率波动的契机,在“铁路债券”等债券承销方面赚钱赚到手软。不过,在1991年出现“违规投标国债”事件,遭受重创。
当时的总裁刚刚上任,想借校园招聘,吸纳一批新鲜血液重新崛起。“年薪15美元”,部门是高科技投行部,很吸引人吧!不过2年后,所罗门美邦就被花旗下属的旅行者集团收购了。
被花旗收购,对所罗门美邦总裁来说是场悲剧,但对于年仅27岁的张颖来说,确是大大的机会。
财运来了,想不发财都不行。要知道,2000年春天刚好是互联网泡沫最高的时候。待价而沽的张颖一看在旅行者没有什么奔头,直接杀到荷兰银行。
为什么去荷银?待遇高啊“年薪110美元”。短短两年身价就暴涨7倍,谁能抗得住那种赤裸裸的诱惑?
不过,在荷银纽约分部工作期间,张颖很窝火,一年下来一个案子都没有做成。什么原因?因为领导都是一帮菜鸟“总在最高点吃货,在在最低点卖出”,结果一年后投行就宣布解散。
2001年圣诞节前夕,张颖被解雇了,虽然他最后拿到了十多美元的“遣散费”,不过心里非常不爽,因为他要重新就业。而当时纳斯达克泡沫已经破灭,即便美国本土精英找工作都费劲,更别说华裔了。
此后的张颖,天天泡在网络上,一个星期就投了4000多份简历,稍微像样的投行、风投、咨询公司、投资公司他都投了。
不过,根本没人搭理张颖,那是他到美国14年以来最绝望的日子。偶尔收到一两封邀约面试的邮件,张颖就如获至宝,尽管他一次次箭羽而归。
其中,有2个基金公司的副总裁给张颖打了个电话安慰几句“你能力很强,不过公司暂时没有空余职位”人家是出于同情,张颖却记住了,感动得哭了两天两夜。
10多年以后,张颖发达了,还动不动把一些好的项目分给那2个哥们,据说后来都获得了超过10倍的回报。
最后一个面试机会来自美商中经合,就在荷兰银行美国总部的马路对面,旧金山101街道尽头。
面试的考官不是别人,正是华人风投圈大名鼎鼎的大哥级人物——刘宇环。1999年李开复博士创立“创新工场”时,正是此君第一个送去500美元。
一聊 ,刘总还是加州校友,也读过MBA,只不过人家是在非常牛叉的伯克利分校读的。刘总此前15年一直管理着4亿美元的华登基金,他经常提到的一句口头禅“投资企业,不光要给钱,还要给热情”被奉为“刘氏”标准。
刘总瞄了一眼张颖的简历“西北大学MBA、所罗门美邦投行部、荷兰银行风投顾问……”,他立马来了精神,两人足足聊了40多分钟,刘总当场拍板“就你了”。
怎么回事?事后张颖才知中经合想进军亚太业务,苦于缺少一匹开疆拓土的“狼”,而刘总从张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神中恰恰读到了血性。
不过,真等到2003年春节后派往大陆工作时,张颖又犹豫了。想到自己14岁移民出来,在美国呆了快20年,整个思维逻辑、阅读习惯已经完全融入西方,他怕自己很难适应东方文化。
再说,张颖根本就没有创过业,完全不知道早期创业者是怎么想。唯一的一次赚钱经历就是高中卖铅笔赚了20美元。
这时候,中经合漂亮的财务总监站了出来,“您先回国找找感觉,搞不好再回来,办公室给保留一年。”张颖就吃这一套,扭头踏上了飞往上海的航班。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工位就分给了新来的大学生。
2003年7月,张颖回到上海。和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到了圣诞节前夕,还是没有任何思路。平安夜,张颖去国贸大厦陪客户吃饭,无意中在电梯里看到一则液晶显示屏。此前,他在自己租的小区电梯里也看到过。怎么那么熟悉?张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硅谷的雅虎大厦也见到过类似的显示屏。
“美国有,中国一定会有。”张颖非常兴奋,立马拉着左凌烨,直奔兆丰大厦。
当时非典还没过去,诺大的上海滩没有几家公司敢上班,江南春正郁闷生气呢,“电梯广告一单生意没有,但每天要烧掉好几百”,软银的那1000美元A轮最多撑到年底。
要说高手就是高手,一看来了个送钱的愣头青,江总马上笑脸相迎“鼎晖的吴总刚走,要投1000美元!后天还要见红杉的沈总”。其实那个时候,鼎晖八字还没一撇,连个出资意向书都没签,红杉的资本更是没影没边的事情。
但张颖哪里知道,脑袋里全是美国思维,一听就当了真,猛拍桌子“中经合也跟投1000美元”。等出了江南春的办公司,被冷风一吹,张颖才清醒过来“又不是老大,自己拍的是哪门子板?”所幸刘宇环相当给脸“投了就投了,不就1000嘛”。
不过,江南春也争气,两年后的2005年7月14日就成功登陆纳斯达克,江南春身价一跃超过20亿,张颖的那1000美元也变成了4000多美元。
此后的一个月,张颖一直在做梦“搞风投就这么简单?”直到3G门户、爱康国宾、3G门户、傲游浏览器、大旗网等案子一个接一个扑面而来,张颖才知道自己的确上道了。
也难怪,当时的风投领域,仅有IDG、鼎晖、红杉等几家,我国绝大多数企业家还在吭哧吭哧卖苦力,一提风投就以为是骗子。所以能够主动找到张颖的都是人精,不是行业内的老大就是老二。
一看搞风投就这么简单,张颖就决定甩开膀子大干一番,并把投资领域锁定在“媒体和通讯,健康医疗,消费者服务,清洁能源”等4个方向。
此后,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张颖就把经纬创投的老大与中经合的刘总邀到一个谈判桌上“红色中国吸引力太大了”2008年1月28日,经纬中国成立。
经纬创投可绝非无名之辈,1977年创办于波士顿,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创业投资基金之一,与红杉投资、凯鹏华盈几乎是同时起步。经纬创投的客户名单中有苹果、联邦快递等50家上市公司,投资回报率多年稳定在全美前5。
番号有了,团队呢?张颖首先找到了数学神童,前易趣网的邵亦波。当时邵总为了爱情,在电商大爆发前夕,跑到美国生3个孩子,做起了全职家庭煮夫。“国内赚钱机会胜过当年牛仔在旧金山淘金,而且不用全职工作”张颖的短短两句话立马让邵亦波内心翻江倒海。
团队的其他成员如中经合的左凌烨、凯鹏华盈徐传陞等人都是张颖多年的铁杆,不存在任何磨合问题。
结果,经纬中国短短一个月就融到2.75亿美元。
2008年8月16日召开董事会,大伙聚在一起,商量从哪个地方开始突破。但是张颖、邵亦波等他们5个创始人的人脉全在美国,在国内没认识几位企业家,所以大家讨论了两天两晚也搞出个头绪来。就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大伙却发现张颖不见了。
张颖去哪里了?原来他接到一个狗仔队的消息“360的傅盛已经离职”,所以没等董事会开完,他就直接约傅盛喝茶去了。
面谈的40多分钟里,张颖一面建议傅盛去丽江附近的虎跳峡徒步,同时盛情邀请傅盛过来做副总,拿过百的年薪“可以先来经纬学学投资,之后找准方向再创业”。
傅盛当时与周教主闹僵了,心情很沮丧,听到张颖的一席话,顿时升起一股暖流“张老板太靠谱了”。
正是傅盛的加盟,经纬中国周围迅速聚集了一批顶尖的产品高手。4个月后,经纬中国就出手投资冯鑫的暴风影音1000美元。之前傅盛与冯鑫彼此都曾共过事,知根知底。
7年后的2015年3月,暴风影音在A股疯狂连拉35个涨停板,如果不是因为国内上市要拆除VIE架构,经纬中国不得不退出,您说张颖得赚多少。
2009年9月傅盛出任可牛影像董事长兼CEO。张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投资3000,并促成后来猎豹和金山的合并。5年后的2014年5月,猎豹登陆纽交所,经纬当年所投的3000瞬间变成了12个亿,5年回报超过40倍。
此后,博纳影业、安居客、理邦精密仪器、世纪互联相继上市,经纬中国很快就解决了“吃饭”问题。
不过,也许张颖受到邵亦波早年做易趣网的影响“电商玩玩概念可以,要赚钱很难”。所以那两年,经纬中国对投资电商行业非常谨慎,由此错失了包括聚美优品、京东、唯品会等一批独角兽公司。
当2011年底决定投资YY语音的时候,张颖把四个创始人都叫过去了。在李学凌的办公室,从早聊到晚足足谈了12个小时。
李总把会议直播、远程教育培训等战略思考讲得清清楚楚,不过,张颖等5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知道吗,当时YY的估值是6000-7000。两年后的2012年,YY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时候市值已经翻到42亿,10年65倍哦。
张颖气傻了,尤其当他看到红杉、凯雷、今日资本等在大步流星布局电商时,更是哭晕了好几次。
2010年10月20日,张颖决定去青藏高原参悟人生。半个月后的11月10日,张颖从珠峰大本营下来的第二天,他就做出两个重大调整。
第一个调整就是公司文化。当时,经纬中国采取比硅谷的弹性工作制还要弹性的“随意工作制”。上下班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结果很多次早上张颖9点钟到办公室时,却发现其他一个人都没来。
张颖在全体员工会议发飙“活少钱多的事情压根就不存在,不要总是骂老板坑爹,好好干活,提高能力是王道。”
第二个调整就是发展战略。张颖果断决定尽快突破“什么东西都想看,什么东西都想投”的初级阶段,他大吼“遇到好的创业公司,不吃饭、不回家、不睡觉也要把它拿下,这就是投资的凶悍。”
说来也怪,正是在海拔7018米的向东峰,处于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张颖却突然醍醐灌顶,他悟出了经纬中国“做什么?怎么做?谁来做?”的铁律,并明确“三类公司不能投”。
第一、想象空间有限的公司不能投。这类公司要么所处的行业规模不大,发展空间有限,要么创始人格调不行,小富即安,最后都做不大。说白了,以后想讲故事都没题材,不可能在资本市场卖个好价钱。
第二、发展节奏慢的公司不能投。互联网时代不进则退,节奏慢就要被吃掉,死守就能是死路一条。张颖认为好公司的企业文化中必须有一种舍我其谁、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霸气,那样业务才能取得超常规发展,创始人周围才能聚拢一帮死心塌的兄弟。
第三,股东结构复杂的公司不能投。股东结构复杂就意味着大家都在玩空手道,没有实际控制人对结果负责。而企业发展初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坎坷,甚至是一波九折,关键时候必须有人在挺身而出。
那一年,小米成立,微博大行其道,美图秀秀上线移动端。当时,很多投行认为移动互联网不过是PC的延续,而张颖则从傅盛的成功案例判断“移动互联网根本不是延续而是在颠覆互联网”,他预感移动互联网的机会比PC要“大至少5倍-7倍,而且持续更加持久”。
于是,张颖决定将经纬中国聚焦到“移动互联网”的战略上来。
此后的两年,张颖将“单兵作战”调整为“人海战术”,因为“未来风投一定是个红海行业”。2012年短短1年,经纬中国就从20多人迅速膨胀到100多人,40多人搞投资,30多人搞投后管理。
张颖招的人也很特别“全是懂互联网的高手,风投的菜鸟。”对此,他的解释是这样的,“风投知识可以耐心培养,但是对一个产业的理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培养出来的。”
张颖把团队分成8个小组,包括交易平台、互联网金融、移动医疗、新技术、O2O、社交社区等等,每个人重点关注1-2个行业。接下来就是疯狂看项目。
经纬中国2011年收到2份计划书,看了2500个项目,2012年更是收到4份计划书,看了3200个项目。
团队忙了,张颖省心了,他所做的就是天天与公司创始人握手、签约、拍照。
2011年底,张颖见到了陌陌的唐岩,那是“痞子派”与“江湖派”两大高手之间对决。从唐岩身上,张颖仿佛看到自己七、八年前的影子“陌陌只有靠唐岩的霸蛮才能做得起来”。
出乎唐岩意外的是,张颖根本没在估值等条款上啰嗦,10分钟后就决定“投2240美元。”
调整策略果然收到奇效。在随后2011-2012年的资本小寒冬里,经纬中国却以惊人的速度投出了150多家移动互联网项目。张颖的投资清单里出现了Nice、口袋购物、滴滴、快的、e袋洗、土巴兔、猎聘、饿了么等一长串公司。
不过,随后的“过冬论”却让张颖惹上了麻烦。
当时的背景是中小板及创业板异常火爆,公司一上市,创始人身价就到涨到几十亿。于是各路神仙纷纷携带大量风投资金涌入早期投资。
到了2014年10月份,张颖预感估值泡沫过多,就给所投的公司发了一封信,“会有一定的泡沫”,他的本意是提醒“公司早一点融资、早一点准备过冬、早一点把行业的竞争对手灭掉”。
不过,经过网络发酵,尤其是一些大V的炒作,张颖的言论就成了“阴谋论”,说经纬中国要把价格压下来,好借此投资,搞得张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尽管事后张颖总提醒自己慎言慎行,不去搞社交,不参加聚会,甚至连互联网大佬热衷的互联网大会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美国长大的张颖说话总是够直接,够一针见血。当经纬中国的微信、微博隔三差五爆出一些真知灼见时,那一定就是张颖的真情流露。
所以,各位创始人想要张颖投资的,要做好思想准备,因为他总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例如小明的脑筋急转弯或者鸡兔同笼的智力题。
现在,经纬中国管理的资金规模超过155亿,累积投资了320多个公司。张颖也当起了带头大哥,他的背后有一只神秘的28人支持团队,含括招聘、公关、政府关系、数据分析、医疗服务等等,“不管是主投或跟投,最大或最小的股东,只要被投公司出事情,总会第一时间帮忙”。
张颖自嘲自己是一个“极其记恩,更加记仇”的人。但是他对创始人极其尊重,永远恪守三条原则:第一是永远不折腾创始人;第二是换位思维,不揭穿创始人的小心思;最后就是强大的投后帮助,帮忙不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