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如果把中关村创业大街上喝过的咖啡杯连起来,我觉得也可以绕地球两圈了。创业的路都前赴后继地淌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百度找不到的股权分配常识,与其说创业者缺乏的是知识,不如说大部分人缺乏的是对股权足够坦荡又足够残忍的态度。
从2016年开始,我一直在写一本关于创投行业的书。奈何作为一只公号狗,就像在草坪上追逐飞盘一样,我每天都在追着漫天飞的八卦和热点。书,就迟迟未能写完。
有一位朋友问我,为啥公众号能坚持写,书就这么难呢?除了写书的稿费特别低还有其他的原因么?
我寻思了一下,写公众号是在广大人民群众注视的目光下,写书是我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吭哧吭哧。作为一只爱慕虚荣的东北人,自然是会先完成有注视的工作。于是,既然在酒店不能完成自己约的炮,我决定挪到沙滩上试试。so,我会在这里,每周写一篇关于创投圈的文章。
做过那么多年商业记者,我听过的改变世界的梦想也不比投资行业的人少。他们的目光灼灼,说着马云推广黄页那落魄的过往,点评着李彦宏正站在存亡之秋的关口,八卦着王兴和程维究竟是不是好基友。他们企盼,终有一日,自己也会驾着独角兽登上云端,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们望着天堂,然后一脚踏进了创业的炼狱。
我希望他们都能从炼狱升天,但我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要在十九层炼狱中上下折腾,终不得出。以及,某些人飞升了,还可能一个跟头跌回来。
这个每周更新一次的创业栏目,就叫“炼狱天堂”。站在天堂看炼狱,处处都是狗血剧;站在炼狱看天堂,人人都是鸡汤王。
下面是正文时间
上周,某创业者的媳妇写了篇为夫鸣冤的《就算老公一毛钱股份都没拿到 在我心里他依然是最牛逼的创业者》。两天后,她怒斥的对象,创业公司CEO回怼了一篇,说她老公工作非常不牛逼的文章。
每个人都拿着显微镜,对准了支持自己论点的那面硬币用力描摹,两篇文章读下来,矮马这是在说两家公司的CTO么?
反转啊,它已经成了所有爆款事件的标配。
鉴于双方争吵的是股权分配,于是朋友圈里又刷了一遍教育大家创业时怎么分股权的科普贴。就跟冯大辉刚离职那会儿一样。
讲真,如果把中关村创业大街上喝过的咖啡杯连起来,我觉得也可以绕地球两圈了。
创业的路都前赴后继地淌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百度找不到的股权分配常识,与其说创业者缺乏的是知识,不如说大部分人缺乏的是对股权足够坦荡又足够残忍的态度。
创业之初,人性美好的大爆发跟恋爱之初也差不多了。大家嘴上念叨的都是怎么一起把蛋糕做大,表现的都特别不计较个人得失。
创业的路走长了,各种各样的毛病都出来了,早年构想的利益分配机制怎么看不够合理了,不过又抹不开面子提新的股权分配方案,只要没人主动提,就拖拖更健康。
一面犯怂一面拖,就拖出问题了。
1
展程科技CEO陈羽翔一定没想到,自己创立的这家只完成了天使轮融资的公司,会招来这么多记者堵在门口。
前一天,北京刚下了初春的第一场雪,雪花飘落的时候,人们想到的都是圣洁的美好。这一天,公司CTO韩东辉来找陈羽翔谈自己在创业公司应该占的股权份额,俩人没谈拢,不欢而散。
第二天,路上的雪变的很脏,记者们从四面八方,踩着脏雪,涌向了展程科技。在此之前几个小时,韩冬辉的老婆emily在网上发了一篇讨伐陈羽翔的檄文,以我粗俗的理解,文意大抵是“陈羽翔你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老公是劳苦功高的联合创始人,你凭什么不给他分很多很多钱”。
2
2013年,刚刚参加完“互联网选妃”的emily在中关村认识了手游创业者韩冬辉,俩人的办公室隔着一条街。
韩冬辉向emily介绍说,自己创业三年了,做手机游戏,公司有三十来个人,自己是公司的第二个员工,负责技术,算是联合创始人。
我揣度着,韩冬辉还顺路把创业公司团队,经常互相喂下的那种“我们未来会多么牛逼的鸡汤”,也喂emily喝了一碗。
emily的公开信中说“尽管老公当时没车也没房,可我那个时候就想找个创业的,感觉创业似乎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当然心里多少有点期望有朝一日他们公司上市分个几百然后去环游世界的小憧憬,可说心里话我好像就是特别喜欢他敲代码的样子,喜欢他的实在和幽默,虽然正脸侧脸都一样坑坑洼洼的,但就是感觉特别可爱”。
相识不久后,韩冬辉告诉emily,公司给自己分了一笔100的奖金。这让emily对创业的牛逼性、无限可能性信仰,得到了重量级的加强。
认识了四个月时,俩人就结婚了。那笔100的奖金在爱情的仪式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婚纱是定制款的Vera Wang,蜜月去的是毛里求斯,车买的是奔驰。
3
从emily把那100W一掷千金地扔进了婚纱、婚礼、蜜月、豪车,却没有做点儿买房置业的布局,不难看出,这姑娘是对未来的财务状况很自信的。大概是觉得几百的分红会常常有,也许明年就能去敲钟。
总之,钱正在赶来的路上,未来将是怎么样的更上一层楼呢?真是想想都要笑醒。
emily认为标志着高品质生活开始的100W奖金,在公司CEO陈羽翔心中,却是个糟糕的开始。
在那封回应争论的信中,陈羽翔说,“200奖金中包含了我对他当时付出深深的感激以及对他未来的期望。有朋友告诉我,你这样做你要小心,现金发太多,有些人会丧失斗志。2013 年之后,老韩已经明显不在工作状态。过去三年我让他先后担任了多款产品的后端负责人,都没做好,他也没被要求承担任何责任。一度因为这件事,曾有同事跟我大吵,说我只是不停给老员工机会,让公司的标准很不清晰。其实我也真的感觉到,创业跑到一定时候,很容易发生的就是老员工能力跟不上”。
哦,对了,据陈羽翔说,他给老韩的分红是200,不是emily以为老公拿到的100。
4
关于老韩,陈羽翔跟emily之间的误解很深很深。
不仅仅是老韩的奖金,究竟是100还是200这个可能有关私房钱的问题。
他们的误解还在于,老韩究竟是公司的什么人?联合创始人还是仅仅第二个入职的员工;老韩在公司究竟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单肩擎起公司半壁江山,还是占着啥啥不那啥,把其他同事都快憋出毛病了。
在emily信中,老韩是为公司鞠躬尽瘁得都快死而后已的CTO,功勋赫赫。
在陈羽翔眼中,自从拿了一笔分红,就工作不在状态、能力也跟不上的CTO。别说给公司赚钱,把他留在这个位置上都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成本。公司对老韩,已经仁至义尽。
emily描绘的,是他们的创业之初,是陈羽翔当年做出老韩会有股权承诺的初心所在。
陈羽翔讲述的,是创业的半路,老韩已经很久不能帮忙把蛋糕做大了,他就对老韩变了心。
至于老韩本人,他一直周旋在这两种误解中,或者也许他也误解了自己。而弥合这两者间的经济鸿沟的,就是那份悬而未决的,对股权的想象。
emily和老韩的孩子降生后,emily就当全职太太了,老韩每个月的收入是2W,他们租一套9K/月的房子,又在沈阳买了一套房,背上一份8K/月的贷款。(作为一只沈阳人,我必须得说,沈阳的房价一直很不给力,在沈阳背上100W房贷,买的也是很奢侈的存在)。也有网上爆料说,emily生娃去的是很奢的美中宜和,平时背的,也都是很奢的包包。
终于,日子奢得得要现金流断裂了,emily催促老韩去问问,他到底在公司有多少股权,能不能帮他们宽裕点儿,宽裕地继续维持看起来的体面。
老韩推开陈羽翔的门说“股权分配,今天必须给个答案”。
陈羽翔不再是当年创业时,有酒一起喝的笑脸,他看不惯老韩许多年了,此刻这位早已不中用的老臣,竟然还来威胁自己谈股权,陈羽翔稳了稳神,说“老韩啊,这个问题很复杂”。
老韩和陈羽翔谈崩了。愤怒的emily写下了那篇刷屏的职责文章。
5
许多观摩了这场闹剧的人,给建议说“一定要在创业的第一天,把你的权益白纸黑字的固定下来”。
这么说的人,都是排掉了眼前的雷,但给创业团队埋下更深的地雷。
创业的前路复杂又漫长,谁走谁来,谁的贡献大小真的是个未知数。你们在出发那天的种种预期,一定会落空。在第一天就大幅确定的股权,也一定会为大家未来心理失衡下埋下小种子。
我的一位做金融创业的朋友,创业之初曾引入了一位有丰富传统金融资源的合伙人。然后,这位拿着公司30%的合伙人,就给他带来过两次合作资源。失衡日久,难免一撕,B轮融资前,他花了大价钱,才把这位合伙人买出去。
在创业的第一天,团队需要确定的,不仅有白纸黑字的基础利益,更要有合理的利益分配、调整机制——在重大贡献后的奖励机制,在能力跟不上形势后的退出机制,在引入新生力量时的稀释机制,在合伙人贡献变化后的股权调整机制。
股权结构,本就该在不断平衡中获得新的生命力的。而创业者们需要磨练的,不是撕逼那日的笔触,而是平日里为自己争取利益时抹得开面子的不怂,是将创业老友送出局时的坦荡。
另送两条小建议,
No1创业公司关上门一起吹的那些牛逼,千别随便拿出去撩妹。妹没信你的牛逼还好说,一妹真的信了你能带她去敲钟,她会把当下的每一天都过的跟财务自由了似的。
No2如果跟老婆瞒报过奖金,就别纵容老婆去跟boss撕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