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凭什么你的世界就更高级,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无论是美国大选后觉得国家要完蛋而痛哭流涕的精英群体,还是对着咪蒙的文章高呼这个世界已经被傻子攻陷的知识分子,所面临的核心问题都是:人群和阶层的撕裂与分化。
咪蒙又又又又又又一次在社交媒体上刷屏了。
从致贱人、致low逼开始,到中间爱国爱得热泪盈眶,再到如今一本正经地教拎外卖的实习生做人,几乎每一次陷于争议,咪蒙都能引起社交圈的漫天唾沫星。
爱她,恨她,都不能否定的一点是,咪蒙无疑已经成为同这个时代接驳最紧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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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咪蒙成为微信女王之前,碰巧看过她大部分的书。口语化,快节奏,也比较有料,文如其人,在咪蒙早期的文字里,你能看到一个有着强大阅读量、不错文字功底以及多少泛着点儿理想色彩的文艺女青年。
那时她写金圣叹、写安迪·沃霍尔,历史秘闻和现代八卦一勺烩,如果拿她书里推荐过的外国人名儿出去装逼,简直不能更好使。
她偶尔嫉恶如仇一下,对社会不公也时常发表见解,敬写过《民主的细节》的刘瑜是国内知识界一姐,也对当时许多扯淡的社会现象狂竖过中指。
我想这是她大部分“前任”粉丝对她的观感:一个欢脱俏皮、有正义感、挺有趣的人。
当然这种柔情蜜意早在《致贱人》的时候就狠狠决裂过一次,那时因为工作关系,做过一期咪蒙的采访,她说起一个“前任粉丝”跑到后台给她留言,说在地铁上发现大家都在看咪蒙的公号“我决定不喜欢你了。”
当时对于网络上狂风暴雨式的批评,以及很多前任粉丝“你叛变了”的指责,咪蒙开玩笑说,自己大约犯了“不能帮粉丝装逼罪”。
提这个细节想说的是,今天忙着手撕咪蒙的人,或许都忽略了一点,咪蒙完整经历了两个时代,用互联网圈子的话说,是web2.0到移动互联时代,更通俗一点说,是话语权相对集中、社交相对小众,到人人都能拿着手机表达好恶的时代。
两个时代,两种活法儿,咪蒙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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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对咪蒙没有丁点儿恶意。采访时请教过她如何如此精准地切中人们的情绪,她的回答是,早在微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记录“微博热搜”每天的关键词,经年累月下来,很容易就能大概梳理“最大多数的人们在想什么”。
她的另一个勤奋的习惯是,即使是在公司崩溃、写公号曲线救国、累成狗的情况下,仍保持着每周一到两本书的阅读量,如果有那种特别能引发共鸣的句子,就抄下来。你在她的文章里经常能看到的句式“某某说”,讲着讲着故事就甩出一两句名人名言印证自己的观点,那些可以直接复制粘贴当转发语的金句,都是她从成千上的书本里亲自划拉下来的。
咪蒙比一般自媒体人更占优势的一点是,她经历过专业媒体的历练,关于如何通过写作撩拨情绪,如何引发最大限度的人群共鸣,她甚至是这个时代里做的最好的。
说这些倒不是“你知道她多努力吗”的洗白,而是“咪蒙现象”真正可怕的内核是,之于眼前的时代,咪蒙们是有备而来的。
借力于社交媒体的聚合作用,咪蒙笼络了600多信仰自己的教徒。“宗教化”是自媒体圈子非常显著的特征之一,手撕咪蒙的同志们所倡导的理性、客观、独立思考,在一个个社交媒体的“新宗教”面前都是屁话。
我就是觉得实习生该给老板拎盒饭、谢杏芳原谅林丹就是脑袋进水,咪蒙的逻辑就是我的逻辑,她写的就是我的心声,你们这些反对的人,究竟在反对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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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咪蒙的时候,我供职的是一家商业机构,所以聊的都是生意经。咪蒙开始写公号,是因为开公司赔了很大一笔钱。是的,如果今天群情激昂的人们把对咪蒙的讨论置于她是一个生意人的起点,一切都不会那么难以理解。
互联网圈子里特别热炒的一个词儿是“用户体验”,咪蒙做的事很简单,这个时代最大群体的人喜欢什么,我就写什么。
知乎上有位热心的数据师,爬取了咪蒙113篇文章的标题,所提取的常用词汇。
知识界显然不是她的目标受众。再多义正词严地批判好像都有些鸡同鸭讲,咪蒙做的是生意,旁人非让她讲情怀,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嘛。
在知识相对稀缺的年代,话语权是少数人的,从心理学上讲,这部分人的需求是“我要同别人不一样”,所以那时写胡适和王尔德更有市场,说“爱国如同兽交”更能引发这个圈层的共鸣。
但当众声喧哗,声音不再是稀缺品的时候,人们需要的是“这就是我想说的话”,所以这时候要做的就是站好队,凭情绪识别彼此,“永远爱国、永远热泪盈眶”之类的声音发出来就再正常不过了。
从生意的角度说,这是拓宽(或者改变)用户群体;从时代精神而言,大家都醒醒吧,你我同处的就是如此浅薄的时代。
所以川普当总统了,咪蒙成教主了,等了几千年,拜新技术所赐,过去隐藏在暗处的沉默的大多数,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儿唱,你想让我们哼哼莫扎特、贝多芬?不,我就要给你唱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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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你的世界就更高级,凭什么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无论是美国大选后觉得国家要完蛋而痛哭流涕的精英群体,还是对着咪蒙的文章高呼这个世界已经被傻子攻陷的知识分子,所面临的核心问题都是:人群和阶层的撕裂与分化。
这种撕裂是那么的怒气冲冲、不可调和、白天不懂夜的黑,才是如今这个世界正在面临的最为急迫的问题。
这跟道德层面的指摘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生活的当下,一个生意人最大的正义就是挣钱,法律也没规定写鸡汤犯法。但是长期鸡汤化、情绪化的时代精神之下,恐怕既不会生产出成批的赤胆忠心的爱国者,也不会让咪蒙笔下该剁碎了喂狗的low 逼和人渣们减少一些。
情绪化带来的最可怕后果就是撕裂,人群之间的互相鄙视和不理解。政治也好,商业也罢,野心家们最需要的就是忠诚,而低成本的煽动、情绪化的宣泄永远最有效。
人类历史上这一套玩儿的最溜儿的人是希特勒,如果要构建一个类宗教化的团体,偏见和仇恨往往是最有效的良药。
说希特勒可能太危言耸听了,但不能否认的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切,也许仅仅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