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亿富豪到零资产 美国“女乔布斯”的神话是怎样破灭的

　　腾讯科技 秋实 综合报道

　　2016年6月1日，福布斯网站将美女富豪伊丽莎白·霍尔姆斯(Elizabeth Holmes)的净资产估值从去年的45亿美元下调至零。她创办的医疗高科技血液诊断公司Theranos目前正在接受多家机构调查，上周还被告上法庭。

　　

　　去年《福布斯》曾将霍姆斯评为“全球最年轻的白手起家女富豪”，她的公司Theranos的估值更是达到90亿美元。但该网站表示，这家公司的实际价值可能只有8亿美元。“在估值如此低的情况下，霍姆斯所持股份基本已一文不值。”

　　这篇文章将带你认识伊丽莎白·霍尔姆斯和Theranos的前世今生。

　　创业女神与她的明星公司

　　霍尔姆斯生于1984年2月，其母亲为诺尔•安妮(Noel Anne)，是美国国会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其父亲为克里斯蒂安• 霍尔姆斯(Christian Holmes)，在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等政府机构工作。

　　当霍尔姆斯还小的时候，她随着父母到处辗转，从美国华盛顿、到休斯顿，再到中国。在中国生活期间，霍尔姆斯还只有十几岁，但她自己开始了自己的买卖，向中国大学兜售C++编译器。

　　霍尔姆斯的曾祖父是一名外科医生，她希望追随曾祖父的步伐，成为一名医生。然而，后来她发现自己居然害怕看到针头，于是这影响其后来创办Theranos。

　　霍尔姆斯在斯坦福大学学的是化学工程。当她还是一年级时，就成为了“校长门生”(President’s Scholar)，这一荣誉帮助她拿到3000美元的津贴，并享受参与研究项目的资格。

　　2003年，在其化学工程教授钱宁·罗伯森(Channing Robertson)的帮助下，霍尔姆斯创办了Real-Time Cures(后将其改名为Theranos)，希望能够发明一种手持设备，从而简化并规范血液检测流程。过了一个学期，霍尔姆斯就辍学在大学公寓的地下室开始了自己的创业生涯，当时她只有19岁。

　　2004年底，Theranos融资就已超过690美元，第一笔100美元投资来自德丰杰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蒂姆·德雷珀(Tim Draper)。2006年，该公司在头两轮融资中募得资金1600美元，第三轮又拿到2850美元。2010年，一位未透露姓名的投资人向Theranos注资4500美元，融资总额达到7000美元。截至2014年，Theranos 已经从包括甲骨文公司创始人拉里·埃里森等多名风险投资人处筹集了超过 4亿美元的资金。公司估值为90亿美元，雇员超过500名，宣称已经能够提供200项检测，并且获得在全美所有州运营的执照。而霍尔姆斯拥有Theranos一半的股权，其名下有84项专利(在美国有18项，其他地区有66项)。

　　2014年霍尔姆斯登上《财富》年度商业人物榜单，名列第十四位，甚至超过了如今大红大紫的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媒体纷纷将其评价为“女乔布斯”。

　　2015年初，《财富》发表了一篇名为《独角兽时代》的封面文章，列出全球估值10亿美金以上的公司名单， Theranos与陆金所、大疆、众安保险等置身于估值50亿美元-100亿美元的企业名单中;2015年10月，Theranos被《北大西洋月刊》评为仅次于特斯拉的“改变世界的创业公司”;2015年7月，Theranos 表示，其专有的验血系统得到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认可。

　　霍尔姆斯和她的公司承载着人们对血液检测市场和创新检测技术的希望。

　　为什么能值90亿美元?

　　首先在于其验血技术的颠覆性。Theranos宣传其创新验血技术无痛指针穿扎，只要一小滴血就可在4小时内取得试验结果，而且价格十分低廉。对比传统验血方法，存在几大优势：

　　验血结果快速准确。到医院验血是许多人的梦魇。在手臂绑上了止血带后，医护人员再将针筒插入浮起的静脉，然后抽血，等抽够足量的血之后，再松开止血带、拔出针头，以酒精棉球压住止血。这种传统的验血方式存在医疗产业经已有50年历史，不仅费时而且价格昂贵，也容易产生人为判断疏失。霍尔姆在接受专访时谈到，“我们必须研发可以让验血结果快速出来的方法。”“一般病毒或是细菌都是以培养的方式检测。但是，我们是测试病原体的脱氧核糖核酸(DNA)，所以可以更快的找出答案。”

　　验血方法简易。现有的验血检查，通常抽一次血液仅能供一项检测，若还要做另一种检查就必须再抽一次血。而Theranos的验血技术简易，不需要到医院，一次只要一小滴(不到0.05cc)就可以做70几种不同的检验，集血装置仅1.29厘米。大部份Theranos的检测结果约4小时之内就可以知道，非常省时。未来Theranos将提供超过1000种的医疗血液检测。更重要的是，消费者可以知道自己的检测结果。

　　验血价格低廉。Theranos的验血价格，只有医疗保险和医疗补贴标准费用的一半不到，各项检测费用都可以透过Theranos的官网查询。检测血型：2.05美元;胆固醇：2.99美元;含铁量：4.45美元。连线网站指出，如果全美的血液检测皆按照此价格执行，未来十年可以为医保和医疗补贴节省约2020亿美元。因为价格低廉，预计会有很多人愿意做检测，以了解自身的健康状况，做预防和及时治疗。例如B肝表面抗体(乙型肝炎)检测费用一次是7.1美元。

　　验血时无感疼痛。Theranos的抽血技术不需针头，只需要敲一下就行，验血过程中把不适的感觉降到了最低。而且抽血剂量只有平常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对那些惧怕抽血的人无疑是个福音。

　　验血设备精致。Theranos不只是抽血穿口微小，而且检测血液的分析设备的体积，也只有一般实验室面积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而已。所以，它的应用性与延伸性潜力很大，未来医院手术室、军队直升机、船只、潜水艇、难民营甚至偏远丛林的帐篷，任何需要用得到的地方都可以放置，非常方便。

　　其次，从商业策略上来看，Theranos非常聪明，他们瞄准的是美国每年750亿美元的血液检测市场，该行业主要由Quest Diagnostics和Laboratory Corp of America Holdings两大公司所垄断，Theranos想要提供的是便捷、便宜的解决方案。

　　2013年9月份，Theranos与美国连锁药店沃尔格林达成合作，因此以后任何人需要验血的话，都可以走进这家美国连锁药店来检测。通过提交手指血液后，Theranos就可在血液样本中进行超过70项的测试，所有的检测会比医保费率还要便宜50至90%。同时，Theranos还可以同合作伙伴的竞争对手CVS连锁药店达成协议，而这家企业在全美有7800家分店。由于Theranos实验室通过了美国联邦医保与联邦医助服务中心的认证，因此病患可以通过医保支付检测费用，扩大了其潜在受众覆盖面。

　　颠覆性的创新技术，750亿美元的市场规模，发展势头良好，再加上董事会成员(包括乔治·舒尔茨、亨利·基辛格、山姆·纳姆和疾控中心前主任威廉·福奇)的背书，投资人自然纷至沓来，其估值一路看涨到90亿美元。

　　质疑声中走下神坛

　　2015年10月，曾两次获得普利策新闻奖的《华尔街日报》记者约翰·卡瑞尤(John Carreyrou)发表调查报告称，Theranos可能严重夸大了其技术的覆盖范围及可靠性。

　　该报道称，Theranos的前员工反映，公司现在只有15项测试是在自己开发的Edison机器上进行(其中包括了前列腺癌和怀孕项目的检测)，其他190项测试都是用传统方式进行。根据内部邮件显示，2014年初，Theranos把这些“能力检测”的样本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由内部研制的Edison仪器检测，另一部分则使用其他公司的仪器进行检测。在维生素D、两种甲状腺激素、前列腺癌的检测项目中，两种仪器给出了不同的结果。根据内部邮件和熟悉该过程的人员透露，某些员工认为，其中的差距表明Edison仪器的检测结果并不准确。

　　而且，除了这15项由Edison系统完成的检测项目之外，有超过60%的项目是使用了特殊稀释的方法在传统仪器上完成的，对于用稀释才能完成的检测项目，过程中会让血液中检测成分的浓度降低到仪器允许的范围之外。实验专家称，这样的操作会增加误诊的概率。

　　报道最后还列举了两起同一病人在Theranos实验室和其它实验室检测结果不同的案例，试图说明Theranos技术的不可靠性。

　　霍尔姆斯对这一说法表示否认。一些临床病历学家和其他医学专家也表达了对Theranos技术的怀疑。一周后，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声称，该公司的微型集血装置未得到除疱疹测试以外测试的批准。随后，FDA命令Theranos的专有技术只能用于测试其200项测试中的一项(即疱疹测试)。亚利桑那州卫生服务部在该公司的其它实验室还发现了重大问题。

　　《华尔街日报》报道引发了对Theranos检测结果的纷纷质疑之后，霍尔姆斯表示该公司曾将其检测结果与其它供应商做过公开验证。然而并无证据支持她的说辞，2015年10月27日霍尔姆斯同意公布能够证明Theranos检测结果可靠准确的数据。这一次她又放了鸽子。

　　2015年12月2日《华盛顿邮报》报道，Theranos为了确保能与美国军方达成合作，暴露了其验血设备Edison存在的问题以及FDA发出的调查命令。《华盛顿邮报》拿到的邮件显示，霍尔姆斯试图劝说退役海军陆战队上将、前中央司令部负责人詹姆斯·马蒂斯(James Mattis)代表该公司介入这次调查。马蒂斯原本定于一年后加入Theranos董事会。

　　美国联邦医保与联邦医助服务中心(CMS)在15年11月对Theranos纽瓦克和加利福尼亚实验室进行实地调查后，于2016年1月25日向该公司发出了措辞严厉的信件。“经测定，该实验室存在缺陷的做法将直接危害病患的健康和安全。”CMS要求Theranos在10个工作日内证明这两个实验室遵守血液检测相关要求及其它实验室要求，否则将吊销其执照。

　　三天后，与Theranos合作的连锁药店沃尔格林停止了帕洛阿尔托市的所有检测，并要求Theranos将沃尔格林药店的所有其它检测送到亚利桑那州实验室，而不是原先的加利福利亚实验室。2016年2月，Theranos提交了整改计划。然而2016年3月，CMS监管人士表示该公司的回复并不具备说服力。CMS准备向该公司开出一系列罚单，其中包括取消该公司加州实验室的认证资格，暂停其接受医保支付的资格。

　　2016年4月13日，据报道联邦监管局及证券交易委员会已经介入调查，CMS准备向霍尔姆斯开出两年从业禁制令，令其两年内不得拥有或运营血液实验室。为了避免事态持续恶化，Theranos 已将验血仪器Edison过去两年的检测结果作废，并发出数以计的更正医疗检验报告给医生和病人。

　　尽管Theranos被一些投资者估值为90亿美元(即便在质疑四起的2015年12月份，该公司还拿到了6.3亿美元的投资，估值仍维持在90亿美元)，但2016年6月福布斯将该公司估值下调至8亿美元，其中还包括了7.24亿美元的融资。《福布斯》称，除了检测结果饱受质疑、联邦机构正展开调查以外，Theranos每年营收不到1亿美元是其估值跳水的另一个原因。

　　福布斯认为霍尔姆斯持有的50%公司股份实际上已经毫无价值。因为她持有的股票是普通股，只有在兑付了优先股的价值之后才能兑现其价值。因此，即便Theranos被清算，霍尔姆斯可能也拿不到一分钱。

　　Theranos发表声明予以回击，称由于福布斯没有实质性数据，因此其估算并不准确。“作为一家私营企业，我们拒绝了福布斯的机密信息要求。因此，这篇文章的根据无非是猜测和媒体报道。”Theranos发言人这样告诉《时代》杂志。

　　诉讼接踵而至

　　5月25日，在Theranos宣布过去两年Edison设备检测结果作废的一周后，Theranos遭遇了第一起集体诉讼。

　　该诉讼提交至加州北区联邦法院，控告Theranos专有血液检测设备Edison“不起效果”而且检测结果不准确。因此使用Theranos服务的病患成为了“不必要或可能有害的治疗”的受害人，或者并没有被告知应该进行治疗。

　　该诉讼寻求Theranos为其造成的伤害向用户支付赔偿。另外，原告希望报销检测费用，并请求法院命令Theranos停止发布“欺骗性广告”。

　　Theranos发言人称，这起诉讼毫无依据，该公司将坚决予以辩护。

　　一天后，同样是加州北区联邦法院接到了第二起集体诉讼，状告Theranos违反与原告的合约，“提供的检测达不到承诺的精确度和质量”以及“使用的是传统血液检测方法和设备，而不是其自称的先进微创专有系统。”

　　法官需要调查是否有足够数量的Theranos客户存在与原告(第一起的原告M.P.B，和第二起的原告凯西·琼斯)相同的情况并存在伤害，从而决定是否定性为集体诉讼。

　　5月30日，第三起集体诉讼接踵而至，状告理由与第一起相同，只不过将与Theranos合作的沃尔格林也一起告上法庭，称其在未作验证的情况下为Theranos检测能力背书。前一周周四，《华尔街日报》报道，2013年沃尔格林在没有验证Theranos的Edison技术是否真的有效的情况下，就与这家诊断创业公司签下合约，允许Theranos在几十家沃尔格林药房内开设血液检测中心。法院需要进行调查，可能会将这三起集体诉讼合并为一起。

　　能否逆转未来

　　今年5月，可能面临两年从业禁止令的总裁兼首席运营官桑尼·巴尔瓦尼(Sunny Balwani)辞职，另有三个新的董事会成员加入了Theranos，分别是在生物制药方面经验丰富的法布里奇奥·博纳尼(Fabrizio Bonanni)博士，博纳尼博士2013年退休之前是著名的生物制药公司安进制药的执行副总裁;另两位分别是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主任威廉·福吉(William Foege)和富国银行前首席执行官理查德•柯瓦希维奇(Richard Kovacevich)。

　　博纳尼博士表示，他将帮助Theranos建立必要的基础设施以满足监管要求，并发展成为主要业务。他相信公司会采纳他的建议重组业务结构并聘请正确的管理层。

　　在另一份新闻稿中，Theranos表示计划重组公司结构以及技术和临床检测部门。今年4月，Theranos还宣布将增加一个医疗顾问委员会。

　　然而想要恢复公众对Theranos的信心，管理层的换血远远不够。能否拿出突破性技术并证明其有效性才是关键。2013年5月自杀的前Theranos员工英国生化学家伊恩·吉本斯(Ian Gibbons)博士生前曾告诉夫人“没有任何东西奏效”。当时Theranos隐形发展已有十年时间。到2016年，Theranos也只有一项测试拿到FDA批准，短时间内出现技术奇迹的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

　　不仅技术受到质疑，Theranos的资金状况也不容乐观。2016年2月份的监管文件显示，这家公司有资金7亿5000美元左右，但Theranos可能没有有效地使用这些钱。据《华尔街日报》报道，Theranos将血液检测服务外包给加州大学时，加州大学完成Theranos一个测试的成本就超过300美元，而Theranos仅收取患者7.19美元，这中间的差价由Theranos自己补齐，所以很多投资者和分析师都判定公司有经济上的问题。

　　墙倒众人推，Theranos的合作伙伴也开始与他撇清关系。Theranos在全国各地的药店和杂货店设立了采血点，以采集患者的血液样本进行血液测试，但是现在这些合作伙伴正在撤销这一合作。很多连锁药店已暂停与Theranos的合作，不再设立采血点。Safeway连锁超市在投资3亿 5000美元建立了800个杂货店采血点后，也与Theranos解散了合伙关系。

　　再加上接踵而至的法律诉讼，恐怕Theranos融到的数亿美元只能用来打官司和支付赔偿金了。

　　Theranos最新一条Twitter停留在4月18日，视频中霍尔姆斯在接受了NBC记者的采访。标题为：“Theranos CEO伊丽莎白·霍尔姆斯：我‘颠覆’了血液检测领域”。

　　这位身价为零的创业女神将如何“颠覆”眼下四面楚歌的困境，让我们拭目以待。